贞观四年,太宗谓公卿曰:“朕终日孜孜,非但忧怜百姓,亦欲使卿等长守富贵。天非不高,地非不厚,朕常兢兢业业,以畏天地。卿等若能小心奉法,常如朕畏天地,非但百姓安宁,自身常得欢乐。古人云:‘贤者多财损其志,愚者多财生其过。’此言可为深诫。若徇私贪浊,非止坏公法,损百姓,纵事未发闻,中心岂不常惧?恐惧既多,亦有因而致死。大丈夫岂得苟贪财物,以害及身命,使子孙每怀愧耻耶?卿等宜深思此言。”
贞观四年,唐太宗对公卿大臣们说:“我整天孜孜不倦于政务,不仅对老百姓爱抚操心,也想使你们长保富贵。天不是不高,地不是不厚,可我还是经常兢兢业业,畏惧天地。你们如能小心谨慎,奉公守法,像我一样畏惧天地,那么,不但百姓可以得到安宁,你们自己也会得到欢乐。古人说:‘贤明的人如果财产多了,会损伤他们的志趣;愚蠢的人如果财产多了,会产生过错。’这句话可以作为对我们深刻的告诫。如果一个人徇私贪赃,不仅会破坏国法,损害百姓,对自己也没有好处,即便事情没有败露,但内心却老是担惊害怕。恐惧过度,也会丧命的。大丈夫怎能随便贪图财物,让它来危害生命,使子孙后代蒙羞呢?你们应该好好深思这些话啊。”
贞观六年,右卫将军陈万福自九成宫赴京,违法取驿家麸数石。太宗赐其麸,令自负出以耻之。
贞观六年,右卫将军陈万福从九成宫去京城,他在驿站人家处违法取得几石麦麸。唐太宗知道后,就把这些麦麸赐给他,让他自己背出宫,以此来羞辱他。
贞观十年,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:“宣、饶二州诸山大有银坑,采之极是利益,每岁可得钱数百万贯。”太宗曰:“朕贵为天子,是事无所少之。惟须纳嘉言,进善事,有益于百姓者。且国家剩得数百万贯钱,何如得一有才行人?不见卿推贤进善之事,又不能按举不法,震肃权豪,惟道税鬻银坑以为利益。昔尧、舜抵璧于山林,投珠于渊谷,由是崇名美号见称千载。后汉桓、灵二帝好利贱义,为近代庸暗之主。卿遂欲将我比桓、灵耶?”是日敕放令万纪还第。
贞观十年,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疏说:“宣州、饶州的大山里埋藏有银矿,如果把它们开采出来,可获得极大的收益,每年可向朝廷上缴数百万贯钱。”唐太宗说:“我贵为天子,这样的事知道得很多,现在,我需要的只是对老百姓有益的忠言,推行善事。国家增加数百万的收益,怎能比得上一个有才行的人呢?你不推举贤能、表彰善事,也不揭发奸邪之人、肃清豪强,只知道上奏银矿这些有关实利的事情。过去,尧、舜把美玉扔进山林,把宝珠沉没于深渊,赢得了高尚的美名,流芳千古。后汉时,桓帝、灵帝重利轻义,是近世有名的昏聩之君。你这样做,是要把我与桓帝、灵帝相比吗?”就在这一天,他下令让权万纪返回故地。
贞观十六年,太宗谓侍臣曰:“古人云:‘鸟栖于林,犹恐其不高,复巢于木末;鱼藏于水,犹恐其不深,复穴于窟下。然而为人所获者,皆由贪饵故也。’今人臣受任,居高位,食厚禄,当须履忠正,蹈公清,则无灾害,长守富贵矣。古人云:‘祸福无门,惟人所召。’然陷其身者,皆为贪冒财利,与夫鱼鸟何以异哉?卿等宜思此语为鉴诫。”
贞观十六年,唐太宗对侍从的大臣说:“古人说:‘鸟儿住在树林里,还担心不够高,又把窝筑在树梢上;鱼儿藏在水里,还担心不够深,又钻到水底的洞窟里。然而它们仍然不免被人捕获,那都是因为贪吃诱饵的缘故啊。’现在,臣子接受任命,居于高位,享有厚禄,应当竭诚尽忠、廉洁奉公,这样才能免于灾难而长保富贵啊。古人说:‘祸福无定,由人自取。’遭到灾祸的人,都是因为贪财求利而致,这和那些鱼儿、鸟儿有什么不同呢?你们应该思考这些话,作为借鉴和告诫。”
《贪鄙第二十六》主旨是告诫君臣不可贪得无厌。唐太宗说,作为帝王,“恣情放逸,劳役无度,信任群小,疏远忠正,有一于此,岂不灭亡?”他又规劝百官不要过分贪财,“今人臣受任,居高位,食厚禄,当须履忠正,蹈公清,则无灾害,长守富贵矣”。唐太宗在处置权万纪、陈万福等贪官时,体现出了他反对贪鄙的精神。
太宗初践阼,即于正殿之左置弘文馆,精选天下文儒,令以本官兼署学士,给以五品珍膳,更日宿直,以听朝之隙引入内殿,讨论坟典,商略政事,或至夜分乃罢。又诏勋贤三品以上子孙为弘文学生。
唐太宗刚刚即位不久,就在正殿左边设置了弘文馆,精心挑选天下通晓儒学的人士,保留他们本来的官职,并兼任弘文馆学士,供给他们五品官员才能享用的精美膳食,排定当值的日子,并让他们在宫内歇息留宿。唐太宗在上朝听政的间隙,就把他们召进内殿,讨论古代典籍,商议谋划政事,有时到半夜才停歇。后来,他又下诏让三品以上的皇亲贵族、贤臣良将的子孙为弘文馆学生,学习儒学。
贞观二年,诏停周公为先圣,始立孔子庙堂于国学,稽式旧典,以仲尼为先圣,颜子为先师,两边俎豆干戚之容,始备于兹矣。是岁大收天下儒士,赐帛给传,令诣京师,擢以不次,布在廊庙者甚众。学生通一大经以上,咸得署吏。国学增筑学舍四百余间,国子、太学、四门、广文亦增置生员,其书、算各置博士、学生,以备众艺。太宗又数幸国学,令祭酒、司业、博士讲论,毕,各赐以束帛。四方儒生负书而至者,盖以千数。俄而吐蕃及高昌、高丽、新罗等诸夷酋长,亦遣子弟请入于学。于是国学之内,鼓箧升讲筵者几至万人,儒学之兴,古昔未有也。
贞观二年,唐太宗下令停止称周公为先圣,在国子监里建立孔子庙堂,查考典籍并依照过去的规定,称孔子为先圣,颜子为先师。在孔子庙堂里,供台两边祭祀用的器具和舞具也开始齐备。这一年,唐太宗还招纳大批天下儒士,赏赐给他们布帛,供给车马食宿,命令他们都集聚到京师。这些儒生大都被破格提升,在朝廷里任官的很多。书生如果精通一种以上的经书,就可以入仕做官。在这之后,国子监增益学舍四百多间,国子学、太学、四门学、广文馆也增加了学生的名额。另外,书学、算学分别设置了博士和学生,使国学的各种技艺都设置齐备了。唐太宗还几次亲临国子监,叫祭酒、司业、博士讲说经术,讲毕,每人赐给帛一束。儒学之盛,致使全国各地的儒生纷纷携经书前往京城,人数达数千之多。不久,吐蕃和高昌、高丽、新罗等族的首领也派子弟到长安求学。于是,国子监之内,带着书箱和登上讲席的,几乎有上万人,如此大兴儒学,在古代还不曾有过。